在拿下B站年度弹幕人气奖后，@峰哥亡命天涯 迎来了全网封禁。
1月16日，@峰哥亡命天涯 被封禁的消息突然传遍全网。敏锐的用户发现，在B站、抖音多个平台，峰哥的账号已处于不可关注状态。不久后，他用微博小号发布动态，称“等有一天大家都把我忘了，我就回来了”，随即该小号被封禁。
此时，距离峰哥站上B站百大UP盛典，宣称自己将是“第一位登上珠峰的B站主播”仅仅过去了10天。
关于峰哥被封禁的原因，至今还未有确切消息。较有说服力的一种说法，是今年公安部对网红大V“造热点”“带节奏”等乱象的整治。而就内容而言，峰哥的确有触碰监管红线的危险，先前他尚能凭借多年的自媒体经验，将这种风险纳于可控范围内，但“峰宇宙”的膨胀速度显然出人意料。
“互联网出现的网红，都会在互联网上消失。”这曾是峰哥在采访中产出的一句金句，如今，这段颇具洞察力的话似乎也应验到了他的身上。
粉丝们以“找乐子”的心态看待这场突如其来的封禁，庆贺“喜大普奔，永失我峰”；在微博，峰哥现存的置顶是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，我感谢大家还能够记着我！”评论区下，粉丝用他常说的一句话来回复：“这是好事啊。”
从新德里到“伏拉峰”在互联网上，@峰哥亡命天涯 的身份基本处于公开状态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——蜂群文化的高管。作为国内头部MCN，蜂群缔造过如@精分君、@王七叶、@陶白白、@Giao哥等为大众熟知的达人。
在B站，@峰哥亡命天涯 有190万粉丝，在被封禁之后，这个数字也没有明显下降，部分原因在于，用户们很难找到峰哥“平替”——挂在他身上的标签极其复杂，出现频率最高的包括“资本峰”“婆罗门”“人上人”“孩子王”“车轱辘话之王”“伏拉峰导演”。
考古其走红之路，2019年，峰哥一张机票飞往印度新德里，这一时期恰好是刘庸 “干净又卫生”大火时期，顶着堪称同款胡子的峰哥一边探访街头小吃，一边为内容打下“干净又卫生”的印记。在首支视频中，他两三口喝掉街边摊贩递来的自来水，举杯说着“恒河水啊，非常好喝”。这被粉丝视作“梦开始的地方”。
前期，峰哥的定位是旅行博主。在印度，他陆续打卡了廉价的街边小吃，如印度饺子、鲜榨石榴汁、油炸samosa，也探访了“上流社会”餐厅，甚至混入了贫民窟。由于装束完全融入周边背景，用户调侃他是“衣锦还乡”。在印度的经历为他带来了“婆罗门”的绰号——粉丝们援引印度种姓制度，为自己挂上了“首陀罗”的粉丝牌。
图源：UP主@峰哥亡命天涯
离开印度后的峰哥疯狂在8个国家、15座城市之间奔走，并尝试登珠峰未遂。这一过程中，他出入各大或高档或低廉的餐厅，在加深自己“印度婆罗门”标签的同时，逐渐拿捏了B站用户的爽点。2020年，峰哥向美食博主进发，并在和弹幕“对线”的过程中，自标为“人上人”。
在“开超跑吃地摊是种什么体验”中，他穿着众泰汽车的T恤，脚上的橘色运动鞋顶破了小洞，亮出的红色超跑钥匙扣上，还拴着一个指甲刀。吃完一份臭豆腐，他得出结论，“确实更香”。这一系列元素混搭组合，被粉丝们称作“极致的黑色幽默”。
将镜头对准“三和大神”无疑是峰哥走红的开端。彼时“三和青年”正爆红网络，这一群体指的是聚集在深圳三和人力市场中、靠打零工日结的无业游民。在视频中，峰哥将自己伪装成无业老哥，混迹于三和人力市场，探访真实的失业者生态。
图源：UP主@峰哥亡命天涯
纪实性的镜头让B站用户看到了一个更为残酷的世界，这些标注有“真正的底层生活”的视频也为峰哥带来了大量热度。“三和系列”总计6条视频，播放量超过1527万，数据表现最好的一支视频收获了485万次播放，登上全站排行榜第35名。
这一系列也成为峰哥向“伏拉峰导演”进发的第一站。在“极限旅行”“小城市偶遇B友”“品尝人生百味”中，峰哥找到了内容的新支点，即将视角转向有着极致生活困境的社会边缘人群。他称自己为独立纪录片导演，称“三和系列”为“早期作品，豆瓣9.9分”。
自带的潦草气质与千万的身家资产让他与这一定位极其适配。带着“资本峰”的标签自我下沉，@峰哥亡命天涯的视频 充满了反差感与猎奇性，贯穿其间的真实则带来了巨大的荒诞感。
图源：UP主@峰哥亡命天涯
后续作品中，他陆续发布了“全B站最惨的B友，26岁患癌症无亲人，在出租屋静静等死”“成都底层rapper生存状态”等视频，出没其间的人物包括两年败光400万的时尚老哥、家道中落、自我囚禁三年后沦为精神病人的富二代……流量向上攀升的同时，故事中心的主角则组成了“峰宇宙”，带来了大量的话题与讨论度。
抽象与整活的世界2023年是峰哥在站内外格外有热度的一年。去年10月，@-LKS-统计UP主最常看的频道，峰哥位列第11位；过去一年，熟知热点“安全区”的峰哥也创造了多个出圈言论与话题。
其中之一被粉丝称为“绝世狠活”：缅甸诈骗消息铺天盖地时，峰哥联系了一位自称从缅北归国的小伙讲述园区生活，9月更是一张机票飞去妙瓦底，但在拍摄园区时由于拍到了警车和军车，被警方当场抓获判处死刑，出示护照后改为缴纳保释金释放。当日，他在妙瓦底克伦联军招待所进行了一场吃播。
图源：UP主@峰哥亡命天涯
不过，无论从哪个层面，峰哥身上的争议都是巨大的。
一部分人认为他针对下沉生活的纪实向内容令人开眼，擅长在嬉笑怒骂中解构一切，摇晃的镜头下是老哥们赤裸的欲望和困境。9月，他拍摄了一对隐居在云南大山、遵循开放式关系的男女，时长长达一小时，网友称他“喜提纪录片最佳导演奖”。
图源：UP主@峰哥亡命天涯
另一部分用户则指责他对边缘人群的消费。在“三和系列”中，受访者在视频下骂他“资本峰”，一下子骂到了用户心坎上。UP主@老蒋巨靠谱“锐评”，这类内容很难称得上是纪录片，“他和嘉宾的表演痕迹都太重了”。
某种程度上，这种两极分化的评论未尝不是峰哥和用户双向奔赴的结果。用户们热爱抽象与整活，峰哥恰好开放了自己任由粉丝解构，“互联网就是图一乐”，当然解构峰哥的也必然被他解构。双方都看透了彼此的本质：作为内容产出者的峰哥看透了用户爽点，用户及时奉上“知名哄孩子王”的绰号，“文工团”们则负责搬运这些直播切片，标题必断章取义，搞笑夸张，擦边意味浓厚。
在“峰宇宙”逐渐膨胀的几年内，出没其中的男性角色被粉丝统称为“老哥”——这一称呼蕴藏的情感十分复杂，女性则称为“老姐”“峰女郎”“女家人”——大多时候逃不开色情暗示。“峰宇宙”中走出的、最为网友津津乐道的老哥包括@大神石头，10年理发师，因为赌博流落三和；@秋雨在日本，年薪600万日元前建筑设计师，后被炒鱿鱼，因挠头一战成名；@老哥的自我救赎，做过地产中介，杀进股市倾家荡产。
@老哥的自我救赎 与@秋雨在日本
在互联网上，他们的身份在“活得通透”和“网络小丑”间反复横跳。石头、卖房小王等人都在B站开过直播，不少人都有些1万以上粉丝，秋雨入站一个多月就达成了百舰成就。
在B站“大整活”时代，峰哥称得上其中受益者。“整活”这个词本身就带有哗众取宠的意味。仔细一看，这些狠活本质上和抖快区别不是很大，但被打造成B站用户偏爱的样子。
2021年他拍“长沙狠活一条街”，女主播PK输了要在地上学狗叫，用户质疑这种视频有什么意义，究竟是什么人在看这些直播，他回答，“播放量本身就是答案”“只要你看了，在数据库里都是播放量+1。所以也没办法证明B站用户比抖音用户高贵，毕竟B站这视频也挺受欢迎。”“耍猴是一门古老的行业，从古至今都很受欢迎。人在看猴子的时候，能从猴子滑稽的动作上获得快乐和优越感”。
用户形容，“峰哥是个深渊，往里面看能看到真实的自己”。经由他的直播，“性压抑”“3D人士”的概念被热衷于抽象文化的B友们发扬光大——前者用于剖析男女关系以及社会现象，后者则被用户用于攻讦和整活。这些词汇都符合互联网热梗的特征：通俗，强概括性，意义很容易被简化。
当然，当观众关注的目的就是“图一乐”，UP主翻车的风险也就此埋下。在遭到封禁后，“峰宇宙”被迫戛然而止，又好像变化不大。1月28日，峰哥出现在搭档彤彤的直播间内，全程只拍到羽绒服的边角，依旧是熟悉的口吻。
下沉叙事“行路难”2023年年初，B站锐评区UP主@老蒋巨靠谱 曾经和峰哥，以及当年的新晋百大侯翠翠有过一场“伪下沉表演”的论战。在老蒋的观点中，绝大多数的UP主都是伪下沉，其中包括本身并没有伪装自己是下沉群体，但在内容层面从事下沉叙事的人，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峰哥。老蒋后来在直播中追评，“峰哥是最早抓住下沉叙事的人，在一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已经成体系地去搞这回事了。”
但从被封禁的结果来看，峰哥内容的抗风险能力依旧较低，一旦从小众迈向大众，其接受的审视只会让内容加速倒台。在去年11月，峰哥在视频中解释自己的内容困境：“我现在没活，要是硬整整出垃圾活儿，大家马上就会群起而攻之，就好比说你是海里的一条鱼，当你只要是被一条小鱼咬出一个口子之后，其他鱼就会闻着味来了。”
下沉叙事应该是什么样的？在B站可能没有明确的答案。固然，有着良好内容模式的UP主不在少数，例如@华农兄弟、@手工耿。但来到“整活”时代，情况显然要复杂一些。
2022年，@田野上的繁荣 经历了一场短暂的爆红。他以货车司机的身份走红于B站和抖音，淳朴的形象吸引了众多用户关注，并获得了2021年百大称号。其视频以吃播为主，展示自己作为司机的每日餐饭，粉丝们叫他“小刚”“刚子”。
转折发生在小刚开启直播带货后。此前的小刚说自己是个普通人，不会直播带货，取名“田野上的繁荣”只是为了给家乡出力。但转入带货后，小刚的人设遭到全方位打击。由于选品能力不够，出现在他橱窗里的商品大多为速食，也有一些质量不过关的贴牌产品。在售卖一款白酒时，粉丝表示这是假酒，遭到他怒怼“不懂酒”“信球”。后续直播中，小刚还拒绝道歉，并将矛头转向粉丝，称B站收益少，以后不会再上传长视频。而今，他的B站主页已然空空如也。
@田野上的繁荣 的翻车指向的是在下沉叙事中，UP主人设存续的弊端，@徐云流浪中国 则是因为“真诚”人设的崩塌。在他的骑行内容最为火热之时，徐云不断强化着“农村单身青年”的人设，粉丝们将他看做“落魄的谦谦君子”，叫他“云流兄”，成立了关爱徐云成长协会。
图源：UP主@徐云流浪中国
当流量将徐云捧上新高度，他也很快因人设翻车。粉丝们罗列出“十宗罪”，例如直播中的不当言论、先前骑行时的争议视频，火车偶遇的女生其实是自己女朋友，说着停更视频，结果转投西瓜等。最重要的是，以“骑行”内容起家的他，突然宣布放弃骑行，并转向田园赛道。
在下沉叙事中，创作者带给观众的印象往往是凝固的。这一点在@大猛子ym的账号中也有所体现。作为工地脱口秀家，大猛子出场就是一副“劝退”土木人的沧桑样子。以“不会跑路的大猛子”打头，他的工地生活底色就是惨，每天累得半死时，他还有空输出金句“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，有的人出生就是牛马”，粉丝们在他身上照见自己。但正如“工地区UP主离不开工地”，大猛子的内容也处于难以变动的状态，目前，他的粉丝量80万，最近一年都涨粉艰难。
实际上，基于B站现有生态，“下沉内容”本身就难以成为热门赛道，2023年最热门的UP主来自知识区、游戏区，生活区的名额本身便处于下滑状态。而用户也对这类内容十分挑剔，喜爱的并非下沉内容本身，而在于其和自身生活的割裂性，以及从中透露出的人文观念。
在这“双向奔赴”的过程中，创作者也需要去贴合用户的偏好与特质，例如峰哥切片视频中的抽象梗盛行，而这类“包装”很可能会加大翻车的危险。
究竟什么样的下沉叙事才是最恰当的？也许是@衣戈猜想的《二舅》，但即便是《二舅》，在当时也面临着舆论的分歧，而大众可能并不需要第二个“二舅”了。
题图来源：@峰哥亡命天涯
参考文献
5、时尚内容日观看量超29亿，谁在定义快手穿搭时尚？
4、素人涨粉4万，“爆改”玩法成小红书流量密码
3、新晋乡村“顶流”，能带得动货吗
2、年末大爆发，抖音涨粉榜重回“千万时代”
1、顶流导师被封号，这个赛道“危机四伏”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“卡思数据”（ID：caasdata6），作者：林午，36氪经授权发布。